“此剑名为石中隐玉,为我本命佩剑,自我习剑起风雨不离身。”
长剑剑身轻薄莹白,如月亮映在秋日石上,薄薄映着的一层寒霜,光晕流转间寒意淡淡。
算不得如何肃杀,却极纯粹,自然而然让人心头一凛。
毫无疑问是一把天下有数的好剑。
本命剑如剑修的左右手,其重要之处可想而知。
怀霜涧对舒遥的剑道造诣一无所知。
但舒遥既然向她下了战帖,她便愿意将舒遥当作一位值得敬重,旗鼓相当的对手来看待。
舒遥受她郑重感染,不由敛容拔剑,任寒声寂影幽幽流光流泻在指尖,相映生辉:
“此剑为我本命佩剑,自我年幼伴我历经坎坷,名讳却是不方便告知。”
仙道中人不知道贪狼使的真名叫舒遥,却不会不知道他的佩剑叫寒声寂影。
舒遥还想安安静静多在玄山苟一会儿,免得卫珩师兄弟反目成仇,玄山腥风血雨。
当然不告知寒声寂影名字好。
台下的少年不知道他求全苦心,更加气愤:
“什么意思?剑修求战不报本命剑名,他这不是高傲,是根本没把怀师姐放在眼里吧?狂到没边。”
“怀师姐足可越境一战化神,他舒遥莫非是摸到大乘门槛,才敢在怀师姐面前口出狂言?”
也有人假意安慰:“算了算了,何苦去嘲讽一个下一刻就要瘫在地上的人呢?”
他们虽说不知舒遥根底,但道尊收徒是何等震动仙道的大事?自家长辈早早去打探过舒遥根底。
一无所得,舒遥整个人干干净净得像是平白冒出来的。
少年们便理所当然认为他兴许是道尊从凡间觅来的弟子,年岁不大,修行时日不久。
他舒遥莫非以为自己是飞仙转世,才敢夸口向怀霜涧下战书?
怀霜涧一点头,语气平平,不见愤怒:“那便出剑。”
她想得不多。
剑修,当然是凭手中剑定胜负高低。
其余皆是虚的。
说罢她抬袖出剑。
随着剑光一卷的,是如论道台四周云雾一般铺天盖地附上擂台的冰霜刺骨。
是论道台周围的朔风如刀,刮脸生疼。
怀霜涧一剑之下,已将仙人洞府般清幽不争的论道台抬手换个模样,如置北域冰窟。
台下弟子听冰凝霜结的咯吱声,忍不住膝盖一软,心头笼上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石中隐玉冷冷剑锋狠狠打脸的恐惧。
有和临云鹤相熟的,不禁摇晃着他衣领问道:“你和舒遥一道来的,他修为究竟如何?”
临云鹤比他更想疯狂摇晃自己的衣领。
我告诉你他只有炼气,你信吗?
怀师姐这一剑下去,我怎么向师父交代啊!
他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扛着凉透的舒遥回去后,自己的悲惨下场。
下跪抄经,倒立练剑。
这所有的浩荡声势,不过是怀霜涧剑下散逸而出的余波。
因她的剑意属寒,且寒得极纯粹,一朝出剑,自然有霜花如雨,冰雪相随。
舒遥眼中露出一抹赞赏。
他慢悠悠道:“好剑。”
怀霜涧这一剑不留余力。
显然是已经领悟到天地间自然真谛,方得如此造化,自然是好剑。
大哥你倒是出剑啊!愣在那里是等着挨打吗?
少年们崩溃想着。
这时候他们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倒是像极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群太监。
少年的思绪转动,舒遥的两字出口之间,换得怀霜涧的剑锋到面门。
她神情如她的剑一样平,一样静,如她往常无数次打斗一般,既无杂念,也不留余力。
怀霜涧无所谓她的对手是怎样的剑,怎样的人。
她只做到她自己的最好。
这时候舒遥的剑才起。
寒声寂影平平前指递出,舒遥话音落下:“江河借我一剑。”
舒遥确实只剩下炼气期的修为,倘若用经脉中那点枯竭到可怜的灵力去接怀霜涧的剑,只怕要提早下去,在阎王面前和让雪天叙叙旧。
但他的剑还在。
剑意为凭,引动天地之势。
人修到极处,口出成章。
剑修到极出,剑出——
天地借剑。
少年们听到奔流在玄山九峰下的江流发出隆隆声。
似是在响应舒遥轻飘飘的几个字。
他们在舒遥剑尖仿佛见到一整条大江,恢弘到整座论道台都淹没在它无尽大口之下,看不见来源,望不尽尽头——
连他们一瞬间都有置身水底的窒息之感。
下一刻滞涩散去,一整条大江又重新化成了一把剑。
那把剑流光溢彩,精美如可供细细玩赏的装饰物件。
剑气长江。
舒遥收剑下台。
胜负已定。
他下台时因脱力过度足下一软,幸好怀中明珠及时给他输来灵力,舒缓如潺潺溪流,才让舒遥好受了些许。
灵力及时如在三九寒冬里灌下的一碗热姜汤,熨贴热乎得让舒遥的心随明珠滚了一滚。
确认了。
舒遥坐实心中的猜想。
要说这颗珠子上没有卫珩的手笔,不如他的贪狼使之位早早换个人坐,以免有辱自己一世英名。
“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体统?倒是好得很,逃课来私自斗殴围观看热闹?”
先生愤怒的咆哮声音将久久难以回神的少年们拉回现实。
良久有人颤抖着嘴唇问出一句:“舒舒舒舒师兄他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修炼好歹有数十上百载的年头,不说堪称第一流的眼界天资,单单是元婴修为,拎在外头,也够得上让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前辈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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