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妃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心腹紫川站了出来,严烨身后立着的内监立时将她制住。心头一急,她张口便道,“严烨,紫川姑姑是本宫的人,她有没有过错还轮不到你说话!”
“回娘娘的话,臣责罚紫川只是为了警醒这紫禁城的宫人,谨记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严烨望着她,半眯着眼睛神色带着几分倨傲,“臣一切都是为娘娘着想。”
“你……”
“冬日这样绵长,已经多时不曾见过枫叶红了。”严烨仰头望一番穹窿,迷离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向往的神色,悠然道,“宫娥紫川,侍奉主子未曾尽心,有渎职之过,赐刑——枫林醉吧。”
“枫林醉”三个字入耳,众人不由毛骨悚然。
这是大梁内廷的一种刑罚,多用以惩治犯了错的宫娥。取一长鞭子,上头沾满盐水,往人周身的各处狠狠抽打,不消多时受刑之人的浑身便都会见血,长长的血口子里头不住地渗出血水。又因鞭上的盐水,伤口处更是疼痛难耐,久了又会因失血过多而晕厥,是一道极为残酷的刑罚。受刑人周身全是鲜血淋漓的鞭痕,晕过去后像极了醉酒之人误入枫林,周身裹遍枫叶而又大醉不醒,故而有名“枫林醉”。
彤妃气结,一把扯过严烨的衣袖冷声嘲讽,“本宫敬你一声‘厂公’是给你面子,左不过一个奴才,在本宫面前也敢耀武扬威起来了?皇后是个软柿子,本宫可不是!本宫的人岂容你说动就动?”
这番话将将说完,齐索尔便后悔了,甚至生出了扇自己两巴掌的念头——真是太失言了。
陆妍笙也不禁叹息,上辈子没什么交道,这回倒是领教了,这个彤妃娘娘还是够愚蠢。敦贤皇后的性子懦弱的确人尽皆知,可她好歹手持凤印高居中宫,背地里编排说道也便算了,怎么能把话亮堂堂地摆上台面?
严烨低下头瞅了一眼,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心里抽出来,垂着眸子整理衣衫看也不看她,起菱的唇挑起一丝冷笑,“臣自然是个奴才,若非承蒙万岁错爱,断不会有臣之今日。只是皇后娘娘一贯菩萨心肠宽厚待人,如今竟招来彤妃娘娘如此一说,臣着实为皇后娘娘不平。”
彤妃也自知失言,立在那儿半天支吾不出半句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本宫方才……”
他终于侧目睨了她一眼,薄唇微动吐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来,“臣知道娘娘是无心之言,臣记性不好,听过也便忘了……只是娘娘若执意阻扰臣办差,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将那句逆言想起来。”
这个该死的奴才,竟然如此露骨地威胁她!齐索尔气得舌尖都打颤,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能眼看着紫川被几个内监拖着往方向的东厂府衙走。她咬了咬下唇,又听见严烨在耳旁恭敬道,“娘娘累了,臣恭送娘娘。”
彤妃侧眸狠狠剜他一眼,方才领着一众宫人怒气冲冲地去了。
大戏终于落幕,陆妍笙同玢儿两人微微福身,扬声道,“恭送娘娘。”言罢,她直起身子,转过身狐疑地瞅着那个厂公,眼神之中折射出浓浓的不解同疑惑。严烨却只是朝她莞尔一笑,“娘娘满意您看到的么?”
咦?妍笙一愣,显然不明白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严烨很随意地抚了抚腕上的珠子,浓长的眼睫微垂,眸子很认真地看着她,“臣的‘照拂’,还算尽心尽力吧?”
“……”陆妍笙很想呵呵,并不想同这厮多做口舌之争。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厂公平日里似乎真的是太无聊了吧。她埋着头做出个很恶心的表情,嘴里却很温柔地朝严烨说,“今次多谢厂公解围,此恩必不相忘。”
严烨的唇本就天生起菱,此时弯了嘴角笑起来,似乎连眼睛也跟着沾染上几分笑意,他朝她微微揖手,“明日还得去给万岁同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早些回宫歇息吧。”
陆妍笙早就想走了,此时听他这么说更是长吁一口气,也不再多言,此时她已经被晋了位分,她是主子他是奴才,自然同宫外时不同,不用再对他讲什么礼数。转过身便领着玢儿大步朝永和宫走。
唇角的笑容一分分地冷了下去,严烨望着那个高挑瘦削的背影,直接微动摩挲着指节上的扳指,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索。
虽然她从来不说,但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这个陆妍笙,对自己有浓烈的仇视和戒心,非同寻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只要有心,肯下功夫,天下间没有什么事和人摆不平。严烨忽而抬起眼望向养心殿的方向,眼中的阴骛之色一闪而过,适逢此时,姚尉却疾步走到他身后,躬身抱拳道,“督主。”
他淡淡应一声,侧目望向红梅盛放的御花园,深寂的眼半眯起,如墨玉般的瞳孔里映入了点点艳红,平添几分妖娆色。
“照您的吩咐,属下将江南首富,盐商百里嵩‘请’来东厂了。”姚尉垂着头说。
严烨微微一笑,春风化雨一般温润,微微侧过脸看姚尉,精致的轮廓在阳光下更显几丝韵味,“百里老爷是我的上宾,你可曾依言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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