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说。”西涯度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态度,好脾气似的说:“我已经解完我的题了,他们的进度也不错,你顶多还能挣扎十分钟。”
……十分钟?
米莱狄盯着面前纸上一个一个被圆圈圈起、被线条连接的数字,试图找出它们之间的规律,填上唯一一个空圆圈。或许是这道题尤其难一些,她觉得自己的目光都快将纸戳漏了,脑海中却还是和填答案处一样空白。
“你明知道,罗更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你再胜一局的,否则你就出线了。”
72、27、99,形成了排列上的第一个三角形……但这十几个数字的规律不是互相加减,她刚才试过一次,知道不对,到底是什么?
“你看,就是这么巧,他这局必须要赢,他就恰好占据了赢赛的条件。”
下一个数字——米莱狄猛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说:“是不是巧合,你我心里都清楚。”
西涯度仰靠在椅子背上,态度放松舒展,好像二人是相熟老友。
“你说得对,当然不是巧合。是委员会安排的。”
就算米莱狄再想将注意力集中在数字上,她也不由吃了一惊。毕竟,数尺之外的台下就是几千名观众;扬声筒此时就在对面罗更的桌上。西涯度这份坦白,是从禁忌边缘浮起来的,听见的人只有自己。
“第一局绑架国王时,委员会没有给他多少额外的照顾。虽然我的确准备让他胜利,但那只是我个人的决定,与委员会无关。”西涯度慢慢说道,“第二局也是一样。可是到了第三局,忽然出现这么大的偏袒,你不觉得好奇吗?”
米莱狄不知道这场对话将走向哪里,她只知道,自己的题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出来了。
西涯度如果是来干扰她的,那他太成功了。
“早帮晚帮的区别而已,”她低声说,“有什么重要吗?”
话是这么说,她也知道不对。
早在绑架国王的时候她就知道,下次阵营战时,两边阵容人员不会变,这样一来,才能让各个家族尽量均匀地获得分数。
可是在解谜游戏里,委员会却破坏了保持多年的这一原则;他们挪动的人不多,不到一半,但确实也造成了几张不满的脸,一两声低低的抱怨。
可以说,委员会是牺牲了几个家族的好几十分,才保住了罗更这一局胜利的——这种程度的偏袒,确实不一样。
“是茶罗斯?”她又猜道。
西涯度摇了摇头。“你错了。如果茶罗斯能决定走向,你早在绑架国王时就输了。你忘了,试炼赛是由审判家族举办的……谁说过,审判家族与各大族长的利益,时时刻刻都是统一的?”
米莱狄一怔。
“我们愿意将族长之位交给听话忠心的人,可是我们也不愿意让他们在位置上过得太舒服。人一安逸久了,就容易以为这安逸是自己该得的。”
西涯度轻轻一笑,一点笑意也没有,却锐利寒凉得令人心惊。
“所以,让他们适当地担心害怕一下,出点冷汗,他们才能更好地记住自己的位置,记住头上审判家族才是给了他们一切的人,自然也能随时把一切都拿走。
“出于这一点,你目前的所作所为我们看在眼里,却也不管你。让罗更焦虑一会儿,没坏处。我们只在危急时刻帮他几个小忙,就足够了。解谜游戏的阵营成员分布,就是这样一个小忙……”
西涯度明明名义上也只是一个参赛选手,却什么都清楚。“你知道吗,委员会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把让你输赛的方式与名单都定下来了。”
十几分钟?
米莱狄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笔。
“经历了你,罗更以后会是海浪协奏曲里,对审判家族最忠心的族长。”西涯度看着那笔滚远,叹息似的说,“老实说,罗更原本占尽优势,仍被你步步紧逼至眼下困境,只能说明他能力不如你,输了也怨不得人。”
同阵营的其他选手,包括工作人员,都远远地坐在一旁,好像都知道不要来干扰二人在数千名海都观众面前这一场光明正大,又无人听见的谈话。
“但是族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恰好就需要罗更这样的人。他能力足够,却又不过高,经此一役之后,他对审判家族会既感激,又忠诚。”西涯度慢慢说道,“最关键的是,他心中有一套很明确的权力阶梯。他对于自己生在这套权力体系中的哪一层,非常清楚,也愿意极力去维护它……”
米莱狄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个,我没有。”
“你看,”西涯度赞赏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允许他做高塔家族长,而你不行的原因。”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在审判家族的意志下,我必输无疑?”米莱狄尽量冷静地问道。
“正是这样。你在审判家族划下的规则里竞赛,就算有整个海都盯着,你也一样要输。我们任你玩了这么一回,你尽兴了,该起的作用也起了,是时候退场了。”
西涯度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噢,对了,委员会决定第四局不让你出线。你到时仔细听一听第四局的游戏设置吧,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米莱狄摇摇头,盯着自己手上攥得发白的骨节,说:“你特地来跟我说了这么多,肯定有一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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