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局游戏终于开始的这一天早上,所有选手都聚集在海都中央大车站外。
当阿米莉亚介绍第四局“拆东墙补西墙”的游戏规则时,米莱狄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是立着的。
“……游戏中,你可以用双手、机关或其他办法,夺取其他选手的分数牌,但不可以对他人实施武力攻击或身体伤害。”
米莱狄仿佛一头不安的野兽,恨不得能将每一个字都按住,仔细闻嗅检查。阿米莉亚言辞若稍有停顿,米莱狄就会怀疑她是否话中有话;阿米莉亚每次转动目光,都能在她脑海中翻起幽暗模糊的猜测。
“选手只能在车站大厅内活动,不能进入月台、二楼与三楼。”
到底在哪里?
委员会给她安排的陷阱,在哪、是什么?
米莱狄越焦虑,就越要抓住环境中一切幽灵般的细节,越抓,错过的好像就越多,错过的越多,她就越焦虑。
明明今日凉风和缓,她却觉自己在被灼烤着,皮肤马上要干裂蜷曲起来了一样。
“……最后请记住,在把分数牌挂好后,选手就不可以伸手拿自己的牌子了。比如当别人来夺牌子的时候,你抢先按住牌子一类的行为,都是犯规的。”
在阿米莉亚终于作完说明之后,米莱狄无意间一转头,却恰好对上了西涯度的目光。
他已经出线了,今天没穿统一赛服,身上是一件灰黑色佛罗克外衣,好像是作为观众来看比赛的;此时二人目光一碰,西涯度就冲她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充满理解似的笑。
他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好像在示意她回头看看。
米莱狄怔怔转过头,目光与罗更撞在了一起。
罗更的神色,就好像已咬住了米莱狄的皮肉,正准备一点点地用白牙将她研碎成一条条纤维——同时,也在笑。他身后那一台两米多高的大型机关,仿佛是一个沉默的注脚。
来来去去、嗡嗡作响的世界,似乎都模糊了,遥远了,只有两种仇恨,彼此遥遥对望。一种尖锐鲜明,迫不及待;另一种黑沉悔痛,暗流翻滚。一种即将把罗更送上高峰,一种却好像要将米莱狄拉入深渊。
“米莱狄选手,”有人忽然从身边叫了一声。“麻烦你抬一下胳膊,我帮你把分数牌系上。”
米莱狄一惊,发现原来是手中拿着一叠白色扁牌的工作人员,她忙顺势转开身,脱开了与罗更的对视;四下一看,西涯度已经不见了。
分数牌是扁平的细长方形,仅有一手长短,系在腰间夹扣里,就好像两侧各系了一块饰物,随走动摇来晃去,并不影响活动。
米莱狄转了几下腰,问道:“别人要怎么把我的——”
她没说完,猛地收住了话头。
“不,我是说……我怎么把别人的分数牌解下来?”她改口道,心中一片凉凉的惊意。
想不到,她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她满心只剩下防守和忧虑,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反复设想着失败的那一幕。
人一旦开始为失败作准备,失败也就不远了。
如果继续任惊恐滑坡,米莱狄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伊丹的女儿?
“很简单,”工作人员对她心中的滔天巨浪丝毫不觉,解释道:“只要握住牌子,用力往下一拽就行,夹扣不会坏。再扣上时,就这样一捏……”
游戏不允许武力;但在抢夺、挣扎或机关冲突时,对于“攻击”就不好判断了。因此凡是施加在选手身上、强度超过4的冲击力,就会被分数牌感知并鸣叫示警,自然有工作人员作出裁判——被判违规的选手,不仅得到的牌子会被委员会没收,还要在原地接受“不动惩罚”,三十秒内不许离开脚下地砖的范围。
据阿米莉亚介绍,强度4的冲击力,大概是30-50磅的一拳;也就是说,当人存心想要打人时,就肯定超过强度4了。
给米莱狄系牌子的工作人员,倒是挺健谈。
“说着简单,实际上当人在高速奔跑闪避时,要抓住来回晃动的牌子,相当难呢……对了,你要记住,夺得的牌子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挂上腰带才有效。”
这也是一条无法阻止选手互相勾联配合的规则。
试炼赛选手一般都是进来辅助族长连任的,这一点谁都知道;可是为了表现出公平,委员会还是很热衷于设置一些看上去是为了防止选手互相输送分数的规则。
比如,所有参赛选手的初始位置,都是随机分配的;为了保密,众人由工作人员分开带入场地,避免选手们看到彼此的位置。
理论上来说,选手一离开初始位置,就可能变成别人的猎物;可是实际上这一类游戏里,各大家族的选手间早就形成了默契,井水不犯河水。
今年还会有不一样吗?
第三局游戏的结果,已经清楚地说明了审判家族的意思:他们不喜欢底下的家族成员产生妄想,摆明了要保住现在族长的位置;而委员会只需稍稍动动手指,米莱狄就没有抵抗的办法了。
在审判家族的意志之下,她能感觉到,被激起的暗涌与流沙似乎正在落回原位,越过线的脚步和目光纷纷收了回去……族长们面色红润镇定了,差遣族人时,比以往更加说一不二。
除此之外,三十分钟的设置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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