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也不敢想象梁俊之知道真相后会怎样。
以后,他会娶一个附近闻名的贤淑女人,两人生儿育女相儒以沫,在平淡生活中享受天伦之乐。
只是委屈了无故被害死的玲珑……正当我深深沉浸在愧疚时,远处来了一群怒气冲冲的人。
他们抬着担架,上面还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白布。
走到寺庙前,他们把白布揭开,竟是具脸色青紫的女尸,眼睛瞪着、舌头伸着,面容扭曲。
我看了一眼,连忙将视线移开。
这些人,其中有几个我见过,是之前在梁俊之家唱戏的那帮,也都是玲珑姐姐的相识。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武生上前,抓住冯寻的领子将人提拎了起来,啪啪啪甩了他几个清脆耳光。
“你这个无耻下流的烂人,什么肮脏事都做的出来,简直丢尽了你师父和整个青莞的颜面!”
冯寻脸颊肿了起来,然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兀自傻看着地上的女尸。
有人拿了绳子来,把冯寻五花大绑,将他双膝跪地捺在女尸前。
然后用把担架棍子抽出来,开始狠狠的轮他。
很快,冯寻便倒在地上,血也染透了他的衣裳。
我从震惊中苏醒,手忙脚乱挡在那些人前面,“别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武生咬牙切齿道:“今天,我就是要弄死这个畜牲!
我急着问冯寻,“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别人恨成这个样子!”
冯寻沉默不语,眼睛睁的很大,竟然连一丝眼白也看不到了。
见他如此,武生抬脚便踹,“要不是他不要脸,偷看女人洗澡,还传的沸沸扬扬,七巧也不会一怒之下上吊自杀!小孩子一边玩去,这事跟你没关系,别瞎掺和!”
冯寻竟然做了这种事,还闹出了人命,真是冥顽不灵!
我看了下女尸,默默退到旁边。
他们便开始轮流修理冯寻,真的是拼命往死里打,冯寻吱无声承受着,吱都不吱一声。
最后,一个年纪较长的人叹气道:“七巧死了,玲珑也失踪找不到人,咱们这戏班恐怕是没法再继续了。把玲珑下葬后,咱们大伙也便散了,以后各自谋生去吧!”
其中几人仍不肯善罢甘休,就在准备勒冯寻脖子时,武生突然将我一把拉开。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旁边那座寺庙竟然瞬间坍塌!
废墟里,神像也裂成了几半。
有人畏惧的咽了下唾沫,“黎叔,我们还要不要杀了这个畜牲?”
老人看了眼四起的尘埃,叹道:“算了,由他去吧,我相信天轮好轮回,他肯定会有报应的!”
几人对视了下,这才放弃杀人的念头,狠狠踢了冯寻几脚,方才抬着女尸离去。
太阳西斜,天色已近黄昏。
我蹲在冯寻旁边,轻轻推了下他的胳膊。
冯寻哑着嗓子说:“别推了,我还活着。”
我问:“你真的偷看那个叫七巧的女人洗澡了?”
冯寻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站起身,盯着他身旁的空地道:“那就记住她的样子吧,因为从今以后,你都将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一个黑色影子在我的视野里逐渐呈现出来,那是刚才我在担架上看到的女人。
也是在数年后,骑在冯瞎子脖子上,将手插进他眼睛里的魂灵。
只是这次,我不再害怕她了。
真如诛邪偶所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而对冯寻来说,这也是他应该承担的恶果。
七巧往青莞方向走了几步,抬起手,指着前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我最后看一眼冯寻,快步跟了上去。
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青莞,七巧把我带到一片荒地里,然后停下来。
月亮升起来,银白色的光倾洒向大地。
我在井边蹲下来,听到井里头传来凄凄哀哀道的女声开始唱:“你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忆,哪知别来半岁音书绝,让我一寸离肠千万结……”
这晚上,我听了很久的戏。
心想玲珑姐姐应该还深爱着梁俊之吧,可她知道梁俊之后来娶了别的女人吗?
那么多年,她孤伶伶的呆在井底,为什么不去幽冥界呢?
是因为放不下内心的执念,还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快点起来,我的小祖宗!”一声喝斥将我强行从睡梦中唤醒。
天原来已经亮了,姥姥快步从院子里走进来,“门上,是不是你乱涂乱画的?”
我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我为了让那七巧进院子,的确拿笔给两尊门神画了墨镜。
虽然没有回答,姥姥却也猜到了,面色严肃道:“跟我到门口去!”
姥姥搬了条长凳,上面摆了一盘切好的肉和水果。
“过来,跟门神老爷磕头请罪!”
“哦。”
我揉揉眼,依照姥姥所说磕了三个头。
姥姥把杯子倒满酒,让我把它倒在上两侧的土地上。
依照青莞的风俗,神灵要是原谅了人类的过错,就会让土地把酒吃下去。
否则的话,就会溢在地表,不往下浸,那么触犯神灵的人将会受到惩罚。
好在门神老爷大人大量,酒水会很快沉了下去。
姥姥长长舒了口气,“两个你妈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半淘气!乖乖啊,什么时候才能让姥姥省点心呢。”
我搂住她腰撒娇,“我保证再也不乱画了!”
吃过早饭,我到后院井边,一连唤好几声玲珑姐姐都是回音,这不禁让我感到失望。
昨晚那个梦,应该是七巧托给我的,让我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她们呢?一点头绪都没有。
回到屋里后,姥姥正在包装礼物,见我过来,便道:“别乱跑了,等下跟我去你冯爷爷家一趟,昨天伤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好!”
姥姥疑惑道:“你现在不怕他了?”
我大声说:“不怕了!”
冯瞎子懂那么多,他肯定能帮我解答疑惑!
这次,我破天荒的主动跑在姥姥前面。
冯瞎子浑身是伤的躺在院子破席上里乘凉,听见我声音便坐起来,热情召呼道:“小鱼儿来啦,快坐。”
我脱了鞋,顺着凉席趴过去,仔细研究他的眼睛。
他好奇道:“干什么呢你这是?”
我说:“我知道你是怎么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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